一瞬

“活着,现在活着。那就是鸟在展翅,海在咆哮,蜗牛在爬,人在爱。你的手温暖,那就是生命。”

[长得俊]私人拥抱(9)

明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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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陆定昊顶着面膜给尤长靖开门,附赠一对前室友专用白眼:


“怎样?被大款赶出来了,才想到来找我这个落难兄弟是吧?”


尤长靖呵呵笑:“我知道你最善良了,不会不管我的。”


两人进屋,尤长靖差点被门口摆满的鞋子绊倒。他搬走后公司一直没有给陆定昊安排新的室友,后者就更加肆无忌惮,客厅成了一片狼藉的开放衣橱。


尤长靖好容易在沙发上找个地方坐下,陆定昊把车钥匙抛给他。


“我都不知道你会开车。”陆定昊顺手扔个苹果过去:“为什么不让公司派车?”


尤长靖托着下巴咬起苹果:“是私事啦,自己开方便一点。”


“干嘛?得罪人要跑路啊?”


“没有……我人这么好怎么会得罪人。”尤长靖无视陆定昊嫌弃的眼神:“是去给朋友过生日。”


陆定昊端着芝麻糊坐到他旁边:“什么朋友?还要特地避嫌。”


“就是那个人啊。”尤长靖嚼着:“据说人会很多,我还是低调一点好。”


“是讽刺我的车够低调是吧?”陆定昊眼睛一瞪,又忽然停下:“等一下,你说那个人,不会就是……你那个金主吧?”


尤长靖被苹果的汁水呛住。他跟林彦俊这么久,还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大方地讲出这个词。


想想还是点头:“对。”


陆定昊盯着他,眼神诡异:“不要告诉我你就打算这样子过去。”


尤长靖一愣:“这样子……怎么了?”


陆定昊放下芝麻糊,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到底有没有被人包养的自觉啊?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鬼?人家好歹让你脚踩几百尺的港景豪宅,你是要让人觉得他包养了一个程序员、每天晚上回家打消消乐嘛?”


尤长靖被一番轰炸,咬着苹果不敢咽:“这么严重么?”


陆定昊把他从沙发里拽起来:“很严重。输人事小输阵事大,我不能让你这么出去给大房子丢人现眼。”


说着,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苹果:“别吃了!都什么时候了,格子衫扔掉,现在去洗脸,敷第三个抽屉里的面膜。我打电话给我助理,让他给你送衣服来。”


尤长靖眨了眨眼,哦了一声,乖乖动作起来。


陆定昊一边翻出常用的服装目录,一边念念:“你那个金主真是有够瞎的……你平常就穿这样跟他出场?”


“我没跟他出去过欸。”尤长靖在洗手间一脸泡沫,口齿慢吞吞地:“这是第一次。”


客厅又传来陆定昊嘶的一声。


“尤长靖尤长靖你可长点心吧!第一次亮相什么概念?就是公布!就是坐实!你一出现就要给我震住全场!”


尤长靖脸挂面膜走出来,眼里无奈:“不用这么夸张吧。他们又不是那种香槟满地走的冷餐会,就是随便喝喝酒。”


“酒吧?夜店?家庭酒馆?”陆定昊把厚实的目录翻得啪啪响:“给我一个setting,我保证把你打造成今晚表现力最强的C位候选人。”


“酒吧啦。”尤长靖坐回沙发上,又拿起苹果来吃:“不要太浮夸了,自然一点。”


陆定昊点头,拿记号笔圈了十好几项,打电话给助理让他按尤长靖的尺码送过来。


放下电话,陆定昊扭头就看见掀起一点面膜吃苹果的尤长靖,忍不住狠狠推他:“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管住嘴啊?”


尤长靖理直气壮:“吃饱了底气比较足。”


两个面膜怪就这么在沙发上歪七扭八地躺平,好像回到尤长靖还住在这里时的周末。房中只剩下尤长靖嚼苹果的声音。


“尤长靖。”陆定昊看着天花板,叫他一声。


“嗯。”尤长靖答应。


“尤长靖。”


陆定昊又叫一声。


尤长靖又应。


陆定昊连着叫了好几声,尤长靖都一一应了,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陆定昊才停下来,说:“你不要让别人欺负了。”


尤长靖撇唇:“好。”


“如果以后有人欺负我,我叫你你也要这么答应,知道么?”


尤长靖看见陆定昊与他视线平行的下巴尖,语气不由放柔了:“好,我知道了。”


两人静躺片刻,陆定昊坐起来摘面膜:


“这气氛什么鬼,怎么搞得像我要嫁女儿一样。”


尤长靖一脚踹过去:“为什么是女儿啦!”


“唉,搬出去的室友泼出去的水喽。”陆定昊晃晃脖子,去洗脸。


尤长靖坐着吃完苹果,耳边有洗手间的流水声。他痴痴看了会儿脱在一边的格子衬衫,也不知对谁开口:


“其实,他还不知道我要过去诶。”


苹果味在齿颊,若有似无。


“可我一定要去。”


陆定昊大喊:“你说什么?我在洗脸,大声一点!”


尤长靖扔掉果核,给他一个High C:“我说你好可爱!”


“切,那还用你说。”


尤长靖开车出门时天已黑蓝。L城向来浪费霓虹,千尺华灯做奢靡底色,他开进车河里,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萤火虫。夜里处处明火,而他宿命是发光,不能怕身边太亮。


尤长靖在老家很喜欢开车,M国夜里的车河也很好看,他因为种种原因,逡巡过多次,很以车技为豪。他也曾想过在未来某个时刻与某人共游,有海岛晚风。


可到了L城之后他是个学生,开车不必要又太高调。后来朱正廷帮他联系了林超泽公司的面试,他凭一首歌唱哭面试官,之后出行就靠公司负责,所以迟迟没有买车。


再之后就更多身不由己,到不由自主,到由它去了。


尤长靖手握方向盘,想自己现在正开到哪里去。目的地既明确又难确定,是扑火也是投罗。可他实在太想去了,只好放开油门赌一次。


他的本钱比别人看到的要厚重,全押在一个人身上。而豪赌结局多惨烈。今夜他向那人身边去,站稳了,百步半九十,被推开,身后断桥下就只有深渊。


林彦俊,尤长靖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人的名字,你想不想我来?


他停在红灯前,看眼前行人过路,有情人手牵手,衬得坐在四轮铜铁中的单枪匹马的人尤为可耻。


尤长靖从随身带的糖盒里拿了一颗吃,是清凉的薄荷甜,他想起一双寒潭似的眼,融化时的酒窝。


夏日将尽,他卧过冰了,不想前功尽弃在天凉前。


他看着路。三,二,一,红灯如火灭。


尤长靖满眼绿色余烬,松开刹车。




陈立农给的地址在北郊,按理来说,市区外是星帮的地盘。尤长靖不打算怀疑陈立农,他们之间的信任基础微妙,靠林彦俊达成暗中平衡。如果还有日后,尤长靖想,他们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酒吧附近的趴车处豪车如林,尤长靖毫无心理压力地把陆定昊的经济型通勤车停到越野和超跑之间,给自己的卡位技术打个满分。


他拐进小巷,有稀稀拉拉在外面抽烟的人,看见外来人纷纷转过头。尤长靖被人看惯,也不管这些人的花臂刀疤和凶狠眼神,施施然推开木门。


尤长靖任沉重木门在身后合拢,存衣处不见人,他就直接走下楼梯,能听见地下低而杂的人声,许多人说话,轻音乐柔软无力,许是尚未开场。


螺旋楼梯,尤长靖心中愤愤,他天生平衡感差,这又是硬给人的进场加戏的道具。


他落下最后一阶,听见人声静下来,就知道没退路了。


尤长靖扬头,场内灯光昏暗,几十号人齐刷刷看向他,没有一道欢迎目光。


“嗨。”他挂起笑,唇边很稳:“林彦俊在么?”


没有人答。


尤长靖眨着眼,从一张一张脸上看过去,笑意不落。


半晌,有人嗤笑:“这是哪家的娃娃走错了地方?”


“你看人很准哦,我02年的。”尤长靖对那人一笑,眼角灿灿:“可以告诉我林彦俊在哪里么?”


开口的青年一时梗住,卡座边传来酒杯碰桌的脆响。


“门口的人怎么回事?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尤长靖看向说话的中年人,眼里流光转过一轮,向前两步:“您消消气,我朋友今天过生日,我只是来找人。”


有人似乎认出他时常出现在媒体上的脸,低声与身边人私语。尤长靖听到“唱歌的”几个字,唇角放下一点。


“我们八哥可不是什么朋友都交的。”门边的流氓端着酒走过来,表情玩味:“不过,我倒是可以陪你出去玩玩。”


尤长靖看着来人,满眼天真似的:“是么?你要陪我玩什么?”


“当然是看弟弟你想玩什么了。”男人露出熏黄牙齿,伸手去揽他肩膀。


尤长靖眼中明光一闪,像刀尖破水,手起如风落。


惨叫声太厉害,众人哗然间,只看见少年的手指捏在男人腕上,男人的手腕已经拧成极不自然的角度,坏掉的零件似的,垂挂下去。


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有人伸手摸枪,有人逼近两步,又停下来。


尤长靖松了手在衣边揩净,娃娃脸上已褪尽笑意,目光落雪。


“八哥管不好的人,我来替他管一管。”


他再抬头看场中众人,和气笑笑,走到吧台边,如入无人之境。


尤长靖自己倒了杯酒,向剑拔弩张的人群举了举:“大家都是来给八哥过生日的,火气太大不好。来,我先自罚——”


有人从他身后一把夺过那只杯子,动作很快,但尤长靖仍看清了那只手。


他眼上忍不住一抖,竟有些不敢回头。


那人把酒杯放到吧台上,声音有些重。尤长靖看到场中人们面色,心跳如鼓。


他不怕枪口刀尖,牛鬼蛇神,却很怕身后这人一句话。


尤长靖舔舔嘴唇,转过身。


林彦俊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眼里黑得莫测。


尤长靖用力看那双眼,试图找一些急需的信息,像赌徒看着旋舞的骰子,想它落稳,又怕它停下。


他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眼神,只从林彦俊眼中看到一点浮冰。


林彦俊伸手,捏住他一边衣襟。


“你衣服干嘛不好好穿好。”


尤长靖耳边有潮水声,汹涌过境。


回过神来时,已经笑着握住那人手臂:“这样显瘦啊。”


林彦俊握住他的手,尤长靖知道自己手心里全是凉透的汗,对方毫无觉察似的,使力握紧了,带他穿过睽睽众目形色眼光,推开去内场的门。


门关上前,尤长靖听见身后死一般的沉寂。


他刚松了口气,就被人狠狠锢住肩膀,压在门廊拐弯处的角落。


“小心一点小心一点!”尤长靖压低声音,抓紧最后机会展示自己的求生欲:“这衣服很贵!”


林彦俊发了狠瞪着他,尤长靖才知道浮冰下是三味真火,而他这次估计难逃一劫了。


“尤长靖。”林彦俊一字一句,听起来咬牙切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尤长靖被点名,几乎忍不住要喊个到,看对方神色又忍住了。


“我来给你过生日啊。”尤长靖眨两下眼,伸手向对方眉间:“你眉头不要皱这么紧,看起来很凶诶。”


林彦俊捏住他的手指,尤长靖迭声叫痛。


“……你刚才不是很厉害么。”林彦俊脸色不善,却很快松了手。


“我只会那一招啦,从小学来防身用的。”尤长靖甩甩手臂:“你刚看到了哦?”


“有人告诉我的。”林彦俊眼色更暗:“你知道你这样很危险么?”


尤长靖揉着手指,小声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林彦俊挑起眼角,按住他肩膀:“讲话不要偷偷摸摸的。”


“我说我知道。”尤长靖叹口气,抬起眼来看他:“我不是早就说过了?跟你一起就是很危险啊。”


他目不转睛,把自己眸底大方袒露:“但你身边是安全的,所以我要在你身边。”


林彦俊没有讲话,依旧按着他肩膀,手上力气似乎忍不住加重。


“你难道要赶我走么?”


尤长靖这次没有喊痛,迎着他,问得直截了当。


他今晚来,只有这一个问题,对这一个人。只要林彦俊一句话,他就一败涂地一无所有。尤长靖只能赌一线生机,赌这人眼中是真,唇畔是真,那屋中一切是真,而这些真心能换林彦俊的一点信任,一个决定。


他原本只能靠一只苹果撑底气,但刚刚林彦俊牵住他手时过分用力,让他不再怕问出口。


尤长靖与林彦俊在一片昏暗的角落里对峙,一道门外,刀尖枪口潜伏。尤长靖想,他要与他双双出战,谁也不许放谁一人苦撑。


另一边似乎有人推门出来,是陈立农的声音:“哥,你在么?”


林彦俊吸了口气,把尤长靖按进怀里。


“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尤长靖听见头顶的声音,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以及,你还欠我许多解释。”


尤长靖压低声音,对那人心口细语:“我们都会活很久,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


林彦俊吻过他头上细发,转身进门廊。


“什么事?”


陈立农看见林彦俊身后的尤长靖,哇的一声做惊喜状:“长靖!你怎么来了!”


尤长靖只差给陈立农颁个年度金马奖,表面笑得像打多肉毒:“农农,你也在啊。”


林彦俊看一眼陈立农,又看一眼尤长靖,冷笑一声:“你们当我死的?”


陈立农眨着眼睛,无辜透顶:“我只是打声招呼。”


“你不要告诉我,是灵超告诉尤长靖我们帮里这些事情的。”林彦俊眼神屠戮陈立农:“你最近很闲哦?作业不够多是不是?”


“好啦好啦。”尤长靖忙上来劝:“农农也是信任我能帮到你啊。”


又贴在林彦俊耳侧轻声道:“孩子还小,这几天我帮他多找几个补习班。”


尤长靖边说边递给陈立农一个和善眼色,后者忙补上来:“我之后再给你们赔罪啦。外面星帮的人来了,全叔正在接待。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好了。”


林彦俊看尤长靖一眼,尤长靖正动着脖子,理了理领口。


“不带我见见朋友么?”尤长靖眼里烁烁,向他笑着。


林彦俊凝视眼前人,片刻,终于展眉:


“呆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他为他推开那道门,双双走向人群。




尤长靖被什么动静从梦中惊醒,挣扎起身去看扔在地上的手机。


一旁的林彦俊还抱着他的腰,此刻想把人拉回来,行动未果,干脆趴进枕头里自由落体睡。


昨晚他们在生日会上应酬到凌晨。尤长靖长袖善舞惯了,又是林彦俊第一个带进来的人,很快认识许多青帮人士。


他还第一次跟看起来很凶的星帮小鬼讲了话,才知道原来朱星杰和小鬼都听过他的歌。朱星杰夸他看上去话不多唱歌却很有爆发力,尤长靖受宠若惊。林彦俊在听到前半句时额间抽搐,被小鬼问最近是不是有点虚。


两人回程时,果然被人跟车。尤长靖展现了一番隐藏许久的甩车绝技,全身而退。可能是他开起车来展现的男性魅力太强,打动需要自证不虚的林彦俊,两人进了车库不知怎么就擦枪走火,在后座上试验了一番身体柔韧度。尤长靖精疲力尽入梦前还在想,该怎么跟陆定昊解释车子要两天后才能从洗车店取回来。


此时身心俱疲的尤老师拿起疯狂震动的手机,怕吵到床上人,出卧室去接。


“喂?”尤长靖打着呵欠问:“什么事?我去下一站的机票不是傍晚么?”


林超泽语气冰冷:“你有没有空,现在来公司一趟。”


“啊?”尤长靖愣住:“发生什么事了?”


“你昨晚去了八哥的生日会?”林超泽已经不再瞒着他与林彦俊的关系,直接问道。


“是。”尤长靖一时有些清醒。


林超泽叹口气:“朱正廷在我这里闹了一早上,我撑不住了。你快点来,他现在正拿着好几麻袋的现金逼我跟你解约。”


尤长靖喉咙里咕嘟一声。


“我让你助理去接你,一个小时后见。”


尤长靖放下手机,回头去看上面错过的来电提示和信息。


他在门边呆站了三分钟,仿佛能听见秒表滴答声。


尤长靖进卧室,看了看床上人,想去拿衣服。没走两步,就被那人一把拽回床上去。


“……公司有事,我要工作啦。”


林彦俊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不肯松手:


“你不是要在我身边么?”


男人贴在他耳边,半梦半醒,唇齿都不分明,听来竟有了童稚味。


尤长靖听那人心跳,鲜活真实。他想,是,这位置是他要的,能并肩,能缠绵,能共苦难,能同生死。


那人在他额上轻吻,尤长靖不由闭上眼去,偷这片刻温存。


他一步步走过来,不会再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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